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倾尽尘晖暖残雪九十十一

时至今日,生活的湖面似乎重归宁静,但每每忆起那段辗转于驿城、郑州、上海的一个个令人意乱神迷的瞬间,记忆时而模糊、时而清晰可见,或惊心动魄、或温暖如初,点点滴滴如妖艳的花瓣,片片洒落在心湖的水面。微风拂过,依然会激起层层涟漪,湖面波光粼粼、倒影凌乱,蛰伏于湖底的印记也会如一只翼若垂云的水鸟,从水下一跃而出,在残留着风暴气息的天空久久盘旋。而这一切幻觉都拜年那个秋天所赐。

从年春季开始,经过持续不断的恢复调养,雪萍顽强的生命力,像被春雨浇透墒的冬小麦,焕发出勃勃生机。

那年的春天,来得格外早、格外生机盎然。

阳台上我去年刚种下的藤本月季,顺着新修的栏杆舒展腰身向高处攀援,碧绿的新叶在初春的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春之气息,带刺的枝干上早早绽放出一朵朵玫瑰色的花蕾;迎春花纤细但柔韧的枝条上,密密麻麻开满了鹅黄色的小花朵,明快而热烈,像迎接春天的使者在微凉的春风里尽情起舞;最喜欢小区里那几株紫玉兰,紫色的花瓣端庄高雅,其它花草还在休眠,紫玉兰就能提前嗅到早春的讯息,不等新叶发出,就顶着刺骨的寒风,把最灿烂的笑容盛开在冬末春初的冰雪大地。

这一切春之序曲,提醒人们,寒冬已经过去,春天就在眼前。

雪萍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,化疗结束后胃口也越来越好,麻木的四肢也渐渐恢复知觉,肤色也由原来的铁青色慢慢有了一丝红润,精神、气色都随着气温变暖有了明显的改观。

虽然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出门,但想尽各种办法,帮她树立自信,重新找回生活的乐趣。到图书馆帮她借阅书籍,邀请同学、朋友、同事来家里陪她聊天,带她重返大自然怀抱的同时,鼓励她参加市妇联组织的“紫薇合唱团”和舞蹈队。这也是一场只能赢、不能输的战役。

丰富的业余生活,加上充足的营养,让雪萍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,身体也越来越好,久违的欢声笑语又重新在我们的家庭回荡。

接下来的几年,按照张教授的医嘱,一直坚持给雪萍定时复查、按时服药,每次血常规、CT检查结果都很理想。

全家人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,在征求医生同意后雪萍回单位上了班,孩子也如愿以偿考上了理想大学,生活在暴风骤雨之后似乎在慢慢重回正常的轨道,几年前的那场血雨腥风在大家的记忆中似乎被渐渐淡忘。

但是,天有不测风云。

谁又曾想到,四年之后,同样的季节、同样的时间,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,再次被无情地打破。死神再次降临到我们的家庭,只不过这次情况更凶险,死神的獠牙更狰狞。

年8月份体检的时候,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检查结果,又把整个家庭拖入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。

CT检查显示肝脏右叶见囊实性肿块,大小15×16cm,肿块内见异常血管,盆腔有少量积液,考虑卵巢癌术后复发可能性很大。

真的如五雷轰顶,四年的平静生活几乎让我们全家忘记了那场痛苦记忆,没想到病魔还是没有饶过雪萍,只是给了她稍稍喘息的机会,在蛰伏四年后再次把它可怕的魔爪伸向了雪萍。

只不过,这次病魔更令人恐怖。

因为,癌症复发往往伴随癌细胞转移,意味着病情更严重,可以采取的治疗方法更受局限。全国每年新发肿瘤病例约万例,平均每天人,每分钟有5人死于癌症,发病率比20年前上升近一倍;其中,大部分死亡的病人是因为复发引起的器官功能衰竭。卵巢癌是排名前三的女性易患恶性肿瘤,复发率也高达70%,何况雪萍腹部的肿块已经比拳头还大,情况危急,警报已经拉响,治疗刻不容缓。

医院住院,做进一步的检查。先后做了血常规化验,B超、增强CT、16排和32排螺旋CT等检查,外科、肿瘤科会诊的结果,高度怀疑是卵巢癌术后复发。

随后几天,雪萍开始出现腹疼、胃胀、右下肢水肿、腹腔积液增多等现象,虽然也用了一些中西药,但效果不好,情况越来越严重,甚至吃饭都成了问题。

担心腹疼是因为肠梗阻,又去放射科拍了X光钡餐造影,结果排除了梗阻的可能;胃胀用艾灸、汤剂调理两天也不见好转;腿肿一直没有太好的办法,虽然用了利尿剂,右腿还是越来越肿;发展最快的是腹腔积液,两天之后走路已经比较困难。医院建议马上手术或者转院,病情恶化之快,大大出乎意料,实在不能再耽搁。

随即到市医保处开好转院证明,把家里的各种事情安顿好,和大姐、二哥一起陪着雪萍,再次踏上求医问药之路。还好孩子此时已经考上大学,让我们少一些后顾之忧。

这一次和四年前相比,虽然季节一样、担心还有,但少些慌张,多些从容、坚强。上次的磨炼,让我们深深体会到,不论风雨再大、路途再坎坷,只要坚持、只要有爱,一家人同心协力,黎明一定会到来。

“世界以痛吻我,我要回报以歌!”

刚立过秋的郑州,还是如四年前一样燥热。

市中心虽然修了不少立交桥,但还是车水马龙、拥挤不堪,医院门口车更多、人更挤,焦急的家属背着大包小包,搀扶着病号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行色匆匆。

路上堵车,医院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。一路颠簸,又加重了雪萍的病情,腹胀、腹疼更厉害,在车上就开始不停地呻吟,听着让人揪心,医院,早些减轻她的痛苦。

提前和肿瘤科进行了沟通,但因为住院部腾不出来床位,医院,还是住不上院。看着雪萍越来越痛苦,情急之下决定晚上先住进急救中心。

晚上值班的是一位外科大夫,他详细询问了发病经过、前期治疗过程,决定先帮雪萍减轻疼痛,再请其他科室值班的医生会诊。打完一针止疼药,开始电话联系医生。先邀请来的是内科大夫,因为晚上没办法用仪器检查,他们两个手诊判断腹腔积液已经很多,结合以前做过的检查,推测复发转移的可能性很大,又看看下肢浮肿的程度,其中那位内科医生把我拉到一边,摇摇头,悄悄劝说继续住院治疗的意义不大,建议回家用中医保守治疗。

听完这位医生的一席话,刚刚还是满头大汗的我,顿时觉得一股凉气从背后袭来,觉得情况不可能如此糟糕,几天前还好好的人,怎么会说不行就不行?

我和接诊医生觉得有必要再请其他科室的医生来继续会诊,于是先后请妇科、外科、肿瘤科的值班医生来帮助判断,可没有一位医生对目前的状况持乐观态度。我带去的各种片子被各科的医生翻来覆去看好多遍,但是大家意见不一,各自从自己的专业角度进行分析判断,得不出统一的结论,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,那就是病情危急,已经刻不容缓,必须马上做出决断。

看着各科医生走马灯一样来回穿梭,却没有拿出一项实质性的参考意见,反而劝说回家保守治疗,让本来就紧张万分的我们更加坐立不安、心生恐惧,难道就这样打道回府、轻言放弃不成?雪萍的病情不可能无药可救吧?

带着深深的焦虑和不甘,又回值班医生办公室和接诊医生商讨半夜,还是想请他帮忙说服肿瘤科住院部,一定想办法腾出来一个床位,明天争取住上院再做下一步的打算。

可能是考虑从急救中心转诊的病人情况都比较紧急,经过反复沟通协调,终于说服住院部加床收治。

折腾到后半夜,雪萍在止疼药的作用下已经昏昏沉沉睡着,大姐、二哥听说第二天可以争取到床位,心里也稍稍好受一些。大家没心情吃晚饭也不觉得饿,就呆坐在急救室门外冰凉的长椅上,心事重重,胆战心惊,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。

那一夜,迷茫、无助和焦虑始终充斥在心头,把我们折磨得心神不宁、痛苦不堪,只觉得希望渺茫、不知何往;

那一夜,注定彻夜无眠。

第二天一大早,我赶到肿瘤科住院部,没想到科里有那么多病人,两个病区住得满满当当,就连走廊都没有立足之地,到处都是举着吊瓶的家属、痛苦呻吟的病人,特别是看到头发稀疏、面容憔悴的女病号,眼前的惨状瞬间勾起了我对那段不堪回首往事的记忆,心里一阵阵悸动不安,让人仿佛觉得来到了人间地狱。

幸好急救中心事先和肿瘤科联系过,不然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住上院。依旧是加床,只不过走廊已经没有地方,临时腾出来一间储藏室,安排了两张床位。

雪萍的管床医生是一位医学博士,刚从北京进修回来。他决定先查血常规和CAl25、CAl29、CEA、血清甲胎蛋白和血液酶学测定等项指标,再冒险用穿刺活检做病理确诊,明确是否还是子宫内膜腺癌转移到了肝脏,以便制定治疗方案。穿刺检查非常痛苦,并且有风险,特别是在肝部取活检材料,危险系数很大。但为了找到合适的治疗药物和方法,只有横下心做这种损伤性检查。

常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,CAl25指数偏高,但是血清甲胎蛋白和血液酶学检查数值都在正常范围以内,应该不是原发性肝癌,卵巢癌转移到肝脏的可能性很大。

第二天出来的穿刺检查结果,也证实了这个判断,子宫内膜腺癌足够顽固,那六次化疗还是没有能够完全杀死肿瘤母细胞,四年后,它们又卷土重来,折磨雪萍。

不断加重的病情和疼痛感让雪萍几近崩溃。越来越多的腹水让她带去的裤子已经穿不上,没办法只好用剪子绞开才勉强套在腿上,坐着都喘不过气来,天天躺在病床上不想下床。右腿浮肿特别严重,比左腿粗将近一倍,稍微碰到,就疼痛不已。胸口、腹部比右腿还疼,吃药打针都不管用,晚上比白天疼得更厉害,整天睡不着囫囵觉。吃饭越来越少,一顿只能喝一点粥。

开始我和雪萍的想法是尽快手术,解除她目前的痛苦,但是医生却说,根据目前这些检查结果,肝脏上的肿瘤体积太大,况且和大血管相连,考虑手术风险太大,已经无法用手术摘除肿瘤,计划还是用化疗的方法进行治疗。

听了医生的方案,大家的意见产生了分歧。雪萍和二哥反对化疗,不想再受那种痛苦的折磨,还是想找另外的手术方案,尽快把肿瘤切除,或者回老家用中医保守治疗;我和大姐此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,更倾向听医生的意见开始化疗。

争论了两天,一点头绪都没有,大家的情绪逐渐变得焦躁不安。连着给雪萍输了几天水,任何效果都没有,反而疼痛、水肿越来越严重,饭量越来越小,精神也越来越差。

水肿的危害其实很大,会造成细胞间隙过大,导致蛋白质等流失,严重的会形成血栓,使淋巴回流受阻,引起营养不良,造成进一步的恶性循环。听病房的病友说输人血球蛋白可以消肿,于是想方设法高价从黑市上买来几支蛋白制剂,配合其它药物给雪萍输了几天,盼望着奇迹出现,水肿赶快下去。

但是事与愿违,几天下来,水肿还是依然如故,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,腹水也越来越多。

接着一个坏消息更让人揪心,造影结果显示,下肢循环不畅,已经出现血栓,淋巴回流严重受阻,特别是右下肢情况非常不乐观,再发展下去有坏死截肢的可能。

医生在等我们的最后选择,大家的意见还是迟迟达不成一致。正当大家一筹莫展,治疗仿佛进入死胡同的时候,一个人的出现,又提供另一条治疗思路,让希望的曙光重现。

医院工作,听说雪萍住院,医院看望。她看到当时的情况,也觉得形势严峻,认为水肿、痛疼这些症状中医都有办法减轻,化疗也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,医院中医专家的意见,再做最后的决定。

一听说中医有办法,让大家喜出望外。我马医院开了消肿的药方,煎医院,悄悄让雪萍喝下。

两天以后,让人欣喜的变化出现了,右腿慢慢不那么肿胀,引流出来的腹水也好像少了一些,雪萍的胃口也稍稍好点。

看到意想不到的变化,我医院除了化疗,没有太好的办法进行治疗,但是现实身体状况不适宜马上化疗,不如用中医的方法先把雪萍的身体调理好,再做下步打算,希望能有奇迹出现。

住院医生也感到意外,不便瞒他太久,我就向他说明了试用汤剂的原因和转院的想法。他和主任商量之后,表示能够理解家属的心情,同意办理出院手续,并且支持用中医的手段恢复身体,如果想化疗,医院继续治疗。

听了院方的态度,我感到一阵欣慰。大家目的一样,都是想让雪萍尽快摆脱痛苦,早日回归正常的生活轨道,至于用什么样的治疗方案,目前看,中西医结合的办法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。

办完出院手续,我坐高铁回市医保处重新办了转诊证明,抱着新的医院继续治疗。但愿能尽快找到解除雪萍痛苦的办法,期盼接下来的征途顺利一些、好走一些,胜利的曙光来得早一些!

十一

从医院医院的时候,雪萍的状态已经很差。B超显示肿块直径已经增大到19cm,病情发展如此迅速,让大家都始料不及,再加上初期没有找到比较好的对症治疗方法,导致她腹腔积液、下肢水肿一天比一天严重,虽然喝汤药有所减缓,但是治标不治本,几天之后又有所反弹。疼痛也越来越重,开始是胸口、腹部阵痛,后来放射到背部,整个后背也疼痛不止。食欲也越来越差,喝两口粥感觉就堵在胸口,难以下咽。精神也越来越不好,白天昏昏沉沉、似睡非睡,晚上更是辗转反侧、疼痛难忍。

这些症状把雪萍折磨得痛不欲生、日渐虚弱,大家则焦虑不安、毫无头绪,迟迟找不到解决一系列难题的办法。

医院之后,暂时住进中西医结合科。请几个科的医生会诊两天,外科和内科的医生了解到是卵巢癌复发并且已经转移到肝脏,病情又这么严重,都摇头表示无奈,其中一位医生私下劝我放弃,免得花钱折腾雪萍,大家也跟着受罪,不如回去随病人的心愿静养调理。

其中只有介入科的大夫不建议放弃,说前一段时间科里刚治好一位肝癌患者,病情和雪萍类似,肿瘤大小也相差无几,如果病人和家属愿意,可以住到他们科用介入的方法试一试。他又让我们看那位患者留下的资料,情况确实如此,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,决定转到介入科继续治疗。

经过和医生多次沟通,明确了下一步的治疗思路:一是肿瘤太大,手术切除的时机已经错过,不再考虑手术;二是采用汤剂、艾灸、膏药等方法,对症治疗疼痛、水肿、失眠、体质差等问题;三是等身体恢复一些之后,再考虑用介入的方法治疗肝部肿块。

按照这个思路,开始介入手术前的对症施治。

首先重新调整了汤剂的处方,加大消肿利尿的成分,同时健脾胃,增加雪萍的食欲,想办法让她多吃饭,增强免疫力和体质;然后针对疼痛采取艾灸加膏药的办法,活血化瘀。坚持治疗几天,下肢的水肿有所减轻,能下床做简单的活动,腹水则不见减少,腹部还是一直疼痛难忍。

休整将近一周,化验血常规,虽然红细胞、血红蛋白和淋巴细胞比率等指标都偏低,不能满足手术条件,但大家感觉不能再等下去了,于是决定第二天做介入手术。

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,还算顺利。麻醉药让雪萍昏睡了一个晚上。我和大姐又是一夜无眠,守护一个晚上毫无倦意,生怕出现什么意外。

手术第二天上午,痛疼开始加剧,不只腹部、前后背难受,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席卷雪萍全身,令她瘦弱的身体蜷缩在被子下边瑟瑟发抖。第三天下午,开始出现高烧,体温动辄达到39、40度,用冰袋、退烧针、栓剂降温都不管用,稍微吃点东西就呕吐不止,仿佛要把整个胃吐出来。精神状态更差,整个人都蔫了一样,每天都是处于半昏迷状态,让人看了心疼不已,但是又束手无策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雪萍在痛苦中挣扎。

期待中的奇迹没有出现,随之而来的副作用反而让人意想不到、措手不及。

反复向几个医生、主任咨询,得到的回答都说是正常的术后反应,要持续七到十天左右的时间。

但是炼狱般的日子并没有像预料的那样在十天以后终止。疼痛虽然不再一直持续,但时时袭来的阵痛依然让雪萍痛苦不堪;腹腔积水不见减少,行动还很不方便;高烧在每天下午两点左右如期而至;睡眠几乎成了奢望,整夜整夜在病床上辗转反侧,侧卧、平躺都成问题。

想尽各种办法,还是不能把雪萍从苦难中解救出来,仿佛行军途中战友身陷沼泽,眼睁睁看着她从你指尖一点点滑向泥潭深处,却拼尽全力也挽回不了刚刚还鲜活的生命。

无计可施的绝望和对未来的渴盼,始终折磨着我和雪萍,虽然彼此不说出口,但能深深体会到生与死的较量让两个人承受的巨大压力。在此之后,我常常倏然惊醒的梦里会重复出现相似的情景:漆黑的海面上,难辨方向的水手驾一叶扁舟,在风高夜黑、巨浪滔天的暴风雨中奋力划行,时隐时现的嗜血鲨鱼紧随船后,浆已然断裂,帆被狂风撕成碎片,漫天乌云遮天蔽日,只能循着黎明前天际透出的一丝微光,拼尽全力,一直向前、向前、向前,远处却迟迟不见天际线的踪影。

苦难和逆境,也许是上天赐予善良人最好的礼物,让你在不经意间变得更加坚强,余生不再恐惧、不再彷徨,心怀感恩、从容善良,任风雨肆虐、电闪雷鸣,笑迎每一个寒冬过后的春天。

医生看首次介入效果不好,又反复研究了肿瘤内部血管分布、走向,发现是因为血管发育不均匀导致第一次栓塞效果不好,根据以往的经验,建议休整一段时间,等“十一”过后再做第二次介入手术。

根据雪萍的身体状况,决定先回家休养,让儿子假期回来见母亲一面,了解一下其它的治疗方法,再做决定。

一路颠簸,回到熟悉而又略感陌生的城市已是华灯初上,家家户户的灯光里无不散发出令人羡慕的温暖气息,而我,带着病妻行走在无边的黑暗里,就像深陷湍急河水之中的溺水者,面临没顶之灾,却抓不到任何救命的稻草,不知道命运的巨浪,将把我和我的家庭推向何方。

考虑到雪萍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,也为了给她加强营养,决定回她父母家调养一段时间。两位老人看到自己的女儿面色苍白、被抬着放到床上,还没等我开口,就已经泪如雨下。我呆立床边,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老人,更不知道该如何叙述治疗的经过。我深深地陷入了自责,觉得自己特别笨、特别没用,病情复发之后,虽然多方努力,可是迟迟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,导致病情越来越重,现在甚至连路都走不成,实在让人揪心,思前想后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
把雪萍安顿下来之后,我愈发焦虑、不安,整夜整夜难以入眠,不知道下一步该何去何从,更不知道如果再找不到出路,雪萍还能坚持多久。每每想到这些让人心惊肉跳的难题,就让我坐卧不宁、日夜难安。

根据近一个多月来的治疗效果,觉得二次介入手术不适宜再做,综合家人朋友、领导同事的意见,我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,不应该再局限于省内治疗,应该走出去,到医疗条件更好、优医院和具备新医院求医问诊,突破瓶颈、争取更好的治疗效果。

于是我开启“病急乱投医”模式,白天晚上不停打电话,主要和外地的亲友和高中、大学同学联系,拜托他们利用自己的资源帮忙联系医生、医院。当时我和家人对卵巢癌转移到肝脏还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,总想找到能做手术的专家,先把肿瘤切除再做进一步的治疗,所以那段时间一直急着联系能医院和专家。可是几天下来,能想到的人都联系上了,除了表示无能为力,就是说帮忙问问,没有医院马上可以成行。

深深的恐惧感逐渐吞噬着我的信心,此时真的感觉走投无路,叫天天不应、叫地地不灵,就如同陷进了黑暗的迷宫,伸手不见五指,四处碰壁,每扇门都被堵死,进退维谷、无路可走。但是我又不愿意轻言放弃,坚信雪萍不可能无药可救、死路一条,生的希望一定隐藏在某个未被发现的角落,只要坚持不懈、绝不放弃,就能绝处逢生、柳暗花明,我一定要帮雪萍找到那扇希望之门,也坚信一定能够找到它!

功夫不负有心人,一个电话改变了治疗的走向,也改变了雪萍的命运。

电话是我的一个高中同学贺营从深圳打来的。贺营上学的的时候就很优秀,大学毕业后,一直从事和医疗有关的行业,接到我的电话听说雪萍深陷绝境后,马上四处联系,现在回电话说可以帮助联系深圳医院的医生。听说贺营同学能够帮忙联系专家,真是喜出望外,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一块救命的木板,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,于是当即决定,还是医院比较好,拜托贺营抓紧联系医生,争取尽医院就医。

随后曲折艰辛的就医之路,让我对疾病与健康、工作和家庭、责任和担当等有了新的认知,感恩生活给我带来的一切,感谢那些无私帮助过我的人,同时也促使我重新思考人生的价值和意义。

这时候已经是9月底,各个单位都即将放假,如果推迟到“十一”医院,恐怕要耽误很多时间,雪萍的病情也等不及,最好是放假前赶到上海,争取尽早治疗。贺营觉得我的担心有道理,事不宜迟,如果决定去上海就医,他在上海的公司有住的地方,不管能否住上院,可以先在公司栖身。听了他的建议,更让我和雪萍感动不已,老同学不但愿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忙联系专家,还不忌讳让一个癌症病人住到自己公司,真的让人感激、感动!患难之中见真情,惟愿好人一生平安!

不再犹豫,马上上网查去上海的车票,高铁、卧铺票都已经售完,只剩几张硬座。虽然担心路上雪萍难受,但也顾不上那么多,决定先上车再想办法给雪萍换个卧铺;赶到医保处又开好转诊证明,问清楚异地就医的相关规定,免得日后费事;给孩子打电话,简单说了他母亲的病情,让他取消回家的计划;又到两个人的单位,分别请好假。

从做出去上海的决定,到把所有的事情准备妥当,只花一天时间,因为我知道,时间宝贵,死神已经离雪萍越来越近,一切的犹豫和迟疑都会葬送这来自不易的机会。

一切在与时间、与死神赛跑!

考虑到去上海路途遥远、人地生疏,另外也不想让其他人再跟着吃苦受累,我决定一个人陪雪萍去上海治疗。既然上天赐雪萍以厄运,那就让我独自陪她承受所有的痛苦和磨难!

春晖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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